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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的一项分析显示，过去二十年，中国论文撤稿率排名世界第四——每发表 1 万篇论文，就有 23.5 篇被撤稿。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中国成为了撤稿大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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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菡萏
2023 年，全球科学论文的撤稿数量创造了 10000 篇的新纪录，体量几乎与 2020~2022 三年间的撤稿总量相同。学术不端行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恶化。
根据科睿唯安前分析师、学术出版情报从业者 Christos Petrou 的一份分析，十年前，全球科学界每发表 1 万篇期刊论文，平均会产生 3.5 篇撤稿；然而到了 2022 年，科学界每发表 1 万篇期刊论文产生的撤稿数已经高达 11.2 篇，是前者的 3 倍。
更重要的是， Petrou 的分析指出，近年来大量发生的撤稿部分归因于中国作者。如果将中国撤稿论文、期刊违规以及极个别的“撤稿惯犯”排除在外，科学界的撤稿率与 2014 年相比基本没有变化。
实线为 2014-2022 年全球平均撤稿率，虚线为排除了中国论文、期刊违规和“撤稿惯犯”之后的全球撤稿率 Christos Petrou
一颗“老鼠屎”
在期刊出版方眼中，中国急速膨胀的学术发表量让这片土地成为了“繁荣且危险”的国度。在过去的十年里，中国科学家活跃的产出令中国成为了世界发文量第一大国。2022 年，全球学术界发表的论文超过四分之一来自中国作者，较 2014 年增长了 50%。但同时增长的还有撤稿数——2014 年，中国的撤稿率为万分之四，撤稿论文数占世界撤稿份额的 16%；到了 2022 年，中国的撤稿率已经激增至万分之二十八，全球高达 54% 的撤稿都来自中国。
2014-2022 年中国撤稿占世界份额的比例（蓝色柱形）以及自身的撤稿率（黄色折线）Christos Petrou
根据 Petrou 的计算，如果将中国的撤稿数据排除在外，其他国家近三年（2020-2022）的平均撤稿率仅为 5.9/万篇，连中国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庞大的撤稿量令学界同行和期刊编辑对来自中国的论文充满警惕：如果被发表出来的问题论文都有这么多，那么在发表前就被拒稿的问题论文恐怕将是撤稿论文的十倍甚至百倍。
然而，对所有中国论文进行“有罪推定”是不公平的：并非所有领域的撤稿率都那么高。Petrou 的分析显示，生物医学领域“突破天际”的撤稿比例将中国科学的声誉拉低了一大截：2020-2022 年，中国作者在生物化学、遗传学和分子生物学领域的撤稿率为万分之一百一十三。而在化学、能源、数学、地球与行星科学、物理学与天文学、材料科学等领域，中国作者的撤稿率不到万分之五，只有同一时期全球平均撤稿率的一半。Petrou 还在分析中发现，如果中国将生物化学、遗传学和分子生物学的撤稿率减半，可令全球平均撤稿率下降 14%。
论文工厂的大客户
近年来中国的生物医学类论文撤稿量如此巨大，论文工厂的泛滥难辞其咎。
随着科学研究的发展和学术出版行业的工业化，能够批量“生产” SCI 论文的论文工厂出现了。这些擅长无中生有的组织，能以买卖、捏造数据或抄袭的方式生产大量“论文”，还能保证这些“论文”能够被期刊接受和发表，通过向有发表需求却没有条件做科研的人群出售“署名”“包发表”等服务来盈利。
中国的临床医生群体就是论文工厂的“大客户”之一。根据一项 2022 年《英国医学杂志》（BMJ）的研究，从 2017 年起，学术界来自论文工厂的撤稿数量开始激增，直到 2020 年才开始回落。在目前已知的论文工厂撤稿中，96.8% 的“作品”都来自中国，76.9% 的第一作者单位为医院。
几乎在同一时期的 2015 年，国内已经有媒体报道了医学职称论文发表行业的利益链和细化分工：“杂志社通过第三方作为医生和杂志社之间的‘桥梁’，医生交钱给中介，中介负责联系杂志社与之商量发表论文的时间和版面，然后从中抽取部分费用作为‘报酬’。”不难看出，报道中的“发表中介”已经初具论文工厂雏形。加上国内医生职称评审和聘任制度规定职称晋升必须要发表相应数量的论文，而临床医生们往往很难分出足够的精力做科研，从找枪手代写发展到使用论文工厂包办一切，似乎水到渠成。
其他“受害者”
实际上，受到撤稿“老鼠屎”困扰的不只有中国。在 Petrou 的分析里，“撤稿惯犯”也需要对科学界日益增长的撤稿率负责。从 2014 年到 2022 年，撤稿记录超过 10 次的论文作者越来越多，从 89 人增加到了 330 人。其中，三名日本学者更是以“一己之力”扛起了日本撤稿记录的一片天：从 2011 年到 2022 年，麻醉学家藤井善隆（Yoshitaka Fujii）、上嶋浩順（Hironobu Ueshima）和骨科医学家佐藤能啓（Yoshihiro Sato）以人均 100+ 的撤稿记录占据了日本全部撤稿量的近四成。
藤井善隆曾在东京医科大学、筑波大学和东邦大学任教职。在他从 1993 年到 2011 年发表的众多论文中，有 172 篇被撤回，曾登上过世界撤稿数量第一的“宝座”。藤井的同行上嶋浩順的实力同样不可小觑。根据 Petrou 的分析，2022 年日本的 163 次撤稿中，有 111 篇（近 7 成）来自上嶋之手。如果没有他的“贡献”，日本当年的论文撤稿率将会降至原来的三分之一。
美国、德国和日本的撤稿情况比较。实线为实际撤稿率，虚线为剔除了短期大规模撤稿后的撤稿率 Christos Petrou
Petrou 认为，对论文工厂和生物医学领域撤稿问题的改善，离不开期刊出版方的严格管理，以及对医学和生物科学研究人员的激励措施改革。
2020 年以来，我国多个部门均已印发有关文件，要求破除“唯论文”导向，不再提倡以 SCI 论文数量和影响因子作为职称晋升、学位授予等各种学术评价的前置条件。2023 年来，多地医疗系统也出台规定政策，开始将医生与论文“解绑”，接受健康科普作品作为医务工作者职称评审的有效“筹码”。
守护科学记录的纯洁性，对每一个科研人都至关重要。
参考文献
[1]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23-03974-8
[2]https://scholarlykitchen.sspnet.org/2024/04/18/guest-post-making-sense-of-retractions-and-tackling-research-misconduct/
[3]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9703783/
[4]https://paper.dxy.cn/article/98814
[5]https://www.dxy.cn/bbs/newweb/pc/post/50192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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